长夜 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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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大清早，天空就堆满乌云，风在窗外呼噜噜地吹着。还在睡梦中的玉贞，冷不防被一阵冷风吹醒，身上凉飕飕的。她走到窗口往外一看，天空灰苍苍，乌云四合，看来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。

她顾不得吃早餐，用最快的速度换好校服，背起书包，急匆匆地冲下楼梯。走在街上，已经有微微的雨丝吹在脸上。

黑色的金昇河，波涛滚滚，迅猛地往前冲；河畔的小船，吃不住流水的冲击，不断打着旋儿，似乎随时都会摆脱缰绳的束缚随波而去。

刚到学校门口，豆粒大的雨点稀哩哗啦地撒下来。她接连喘了几口大气，带着侥幸的心情走上二楼。走廊上静悄悄的，忽然有一个学生从甲班的课室内走出来，彼此打了个照面，那学生急忙用手遮住脸，急急地奔下楼。玉贞望着他的背影，感觉这同学有点面善，但一时想不起是哪班的同学。他为何从甲班的课室出来，且形色匆匆，这里头似乎有什么蹊跷，立刻走进课室，眼光甫一落在壁报上，整个人打了个寒颤。

壁报上的文章，被人撕得七零八落，满地都是碎纸。玉贞一想，就知道是刚才那个学生的“杰作”，可惜她没看清他的脸孔。正在懊恼之际，几个同学浑身湿漉漉的走进课室，身上还淌着水珠。当他们一看到壁报，浑身的水珠即刻化为蒸腾的水气，全都围拢在壁报前，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，咒骂声四起，课室内登时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。

窗外，大雨绵绵，气候骤然转寒，可是，同学们心里却窝着一团火。

徐大炮越看越激愤，大力地敲打着桌子说：“妈的！一定是职业学生（注8）干的好事，给我查到，非狠狠的揍他一顿不可！”

“打架能解决问题吗？别这么莽撞，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。”锦松很不以为然的说。

“冷静？什么叫冷静？人家骑在你头上撒尿，你还能冷静吗？”

在这种情况底下，锦松只好闭口。他平素看不起徐大炮，认为他这个人讲话没有教养，要多粗俗就有多粗俗，跟他“辩”往往要吃亏。

雨越下越大，似乎要把课室里的噪杂声给掩盖住。

老吴冒雨来到学校，脚才一跨进课室，就被一群同学包围住，喋喋不休地议论。他排开众人，走到壁报前一看，倒抽了一口冷气，随即一股怒火在心里熊熊燃烧起来，但他没说什么，转过身来望了望同学们一眼，便把书包放在桌面上，把湿漉漉的雨衣挂在窗口旁，动作是慢条斯理的，仿佛对壁报的那一幅“惨状”无动于衷。

徐大炮再也忍不住，拍了拍桌子，冲着他轰起来：“老吴，你是怎么啦？静悄悄的，我们等你说话！”

一群同学也跟着起哄：“是啊，快说，我们要怎么办？”

他摆摆手说：“大家别冲动——”

“罢课抗议！”一位同学喊。

“对！罢课抗议！要让校方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！”其他人也都喧嚷起来。

老吴摇摇头说：“罢课抗议？那未免太过小题大做，反而让校方以为我们在闹事。这件事我会跟‘中学联’分会的负责同学讨论。哦，还有，在学会尚未作出决定之前，大家别轻举妄动，我们必须要克制自己。”

徐大炮“哼”了一声，别过脸去。

玉贞很想走过去，跟他说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幕，但她不能确定那位同学的身份，只好忍住。她不知保持沉默对不对，心情也很矛盾；她想不通的是，那位同学为何要搞破坏，是不是校方唆使或纯粹只是泄愤或恶作剧？总之，不明白的事太多，整个脑子团团转。

李老师进来了，他也跟同学们一样，被眼前这一幕震慑住，一阵不祥的预兆，像空地闷雷滚过他心房；他的预感似乎变成真实，一只无形的黑手正悄悄地伸入校园。他暗自叹了一口气，打开教科书，用一种沉郁干涩的语调说：“同学们，大家冷静，我们上课吧！”

他开始讲课，可是，声音是那么的苍弱；他知道无法完成这两堂课，但又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同学们，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讲课。同学们也理解老师的心情，都静静的听课，虽然大部分内容都听不进耳。

课室里除了老师那把略带沙哑的声音，便是窗外时不时滚过的雷声。气氛有点僵硬，从窗外吹进来的冷风，把地上的碎纸吹起来了。

（注8）职业学生，是政治部豢养的学生，渗透进学生组织刺探情报，政治部则以金钱回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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