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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春的翅膀
(一)

学 子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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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是 2024年3月1日至4日 “人民论坛”的贴文:

本文刊载于新大中文学会主办1977年文艺创作比赛特辑,作者是梁美石已故爱妻蔡进兰。

窗外,炎热约大阳正在施展它的威力,大地一片酷热。

课室内一片死气沉沉,瞌睡虫开始钻进每个人的神经系统,大家都显得无精打采,昏昏欲睡。那苍白无力的声音在课室飘浮,年青的女教师显得有气无力。接连两节的生物课也真够她及同学们受了,还有一个多月就是中四会考,不快马加鞭可不行啊!

在课室最尾端的一角,坐着一个穿者整齐洁白,留着两条齐肩小辫子的学生,鹅蛋形的脸上衬托着轮廓鲜明而红嫩嘴唇,弯弯而均称的眉毛下,一对不大的眼睛总闪着好奇而愉快的光芒,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爱幻想的女孩子。她,一手托着课本。一手托着下巴,两眼盯着黑板,似乎正全神贯注的听着课,其实,思绪早已插着翅膀不知向什么地方飞去了……。

昨天,在玲家,她、华、明、英及玲正在谈着未来,谈着毕业,在大家面前,呈现一片远景。

“我觉得知识份子应该老老实实的向工人学习,到劳动中实际的改造自己。锻炼自己的意志。”华发表自己的看法。

“书读得越多,知识份子的包袱就越重,不读书还能当个工人,读了书要当工人就不容易了。”英也附和。

明接下去说:“在我们周围不是有许多这种人吗,读得高一些,投身到劳动队伍中接受锻练的决心就少一点,知识份于的臭架子就大一些。”

“梅,你的看法怎样?”华问。

”我也不想再读的,但我父母肯定是不答应的,尤其是当工人。唉,到时再打算吧!”梅一点无可奈何的说。

“我也是走一步算一步。”玲说。

“我读不读都是一样,反正我已决定当工人!”明说得轻松。几个青年人,凭着年青人单纯的看法及想法,围绕着升学与就业的问题热烈的探讨开来,最后她们都一致表示要投入工人群众中实际改造自己。

想着想着,梅心绪澎湃,虽然她知道,在她而言,将面对一场与家庭决裂的后果,但年青人的心再也关不住了。想到这里,她把牙一咬,握紧拳头,下了决心。

“铃铃铃……”放学的钟声打断了她的思绪,她欠一欠身,就忙着整理课本。

“梅!”坐在另一个角落的玲喊了一声。“等我!”“OK!”她轻松的应了一声,背起书包走了过去。

“梅,我心很烦,昨晚为了升学的问题又和家里吵了一顿!”玲皱着眉头。

“你妥协了吗?”梅同情的问。

“没有,但心里很难受。”

“其实,你父母都是明白事理的人,你可以跟他们摆事实,讲道理啊!”

“唉,就是太过明理才糟糕啊!”玲苦笑,梅也摇摇头。两人默默的走着。玲的个子不高,和梅走在一起就差了一截,她修着短短的头发,一张孩子气的脸,为人没有什么主见,当她发表什么看法时,总爱掩着嘴笑以掩饰自己的羞涩。

“嗨!等等我们呀!”后面传来明的喊声,打破沉默的场面,只见明,华及英正一边谈笑,一边赶上来,把欢乐的气氛也带来了。这群青年又嘻嘻哈哈,蹦蹦跳跳的踏上归途。

这一群天真、活泼、热情可爱的年青人虽然来自不同的社会阶层,但是这并没有妨碍她们的友谊。从中一,中二由于同班加上爱好及兴趣的接近,很自然的把她们拉在一起,再加上受一些哥哥姐姐的影响,她们都酷爱健康的集体生活,健康的娱乐,也经常看一些发人深省的好书。从一群不懂事的小鬼,开始树立了人生理想。尽管还是幼稚单纯,还不很牢固:但是,她们有冲劲,有热情,也懂得要求伙伴及自己。年轻的生命渴望阳光雨露的滋润,也对未来充满了美丽的理想及幻想,她们都有着一颗善良的心,都渴望着新的生活,新的日子。但残酷的生活现实,那一只只无形的黑手,却无时无刻从心灵上,精神上到物质上要把我们的青年俘虏,使他们成为旧社会旧制度的牺牲品。他们这一群可爱的青年未来的遭遇又怎样呢?

*     *     *

紧张的会考终于过去了,大家都松了一口气。

这天,在梅家,这憧豪华的双层洋房回绕着年青人的欢笑声,使这屋子也焕发着青春的色彩。

几个年青人从楼下闹到楼上,闹到房问,又闹、又笑、又唱、发泄着这几年来的考试的闷气。

“告诉你们一个好笑的事情要不要?”华忽然间认真起来。

“什么事?什么事?”大家都紧张的问着。

“你们知道吗?会考这几天,我根本没有读书,在看小说,我妈妈还以为我很用功,又炖补,又开鸡精给我喝呢!”华说着说着笑了起来,梅笑得格格响,大家也笑成一团。”

“嗯,对了,梅,你父母什么时候要来?”明问。

“不知道,一年难得来几次。不过,最近我父母有寄信来,要我用功读书。他们知道我参加文艺活动,还写信要我别搞东搞西,以免惹上麻烦。”梅说时耸耸肩头,表示无可奈何。

“管他,头可断,血可流,自由不可不追求!”明咬牙切齿。大家都笑了起来。

“我爸爸还说,如果我太不听话,要带我回国呢!”

“你不是有本地居民证吗?回去,那边也不承认你的。”英说。

“傻的,老子有钱嘛!”明又回复那轻松状态。

“不管怎样,只要自己意志坚强,家里也没有我们的办法。”华说时,那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着坚强的火焰,一张本来就红的苹果脸,更红了。这个积极认真的姑娘,也生长在一个资产阶级的家庭里,父亲是儿间商行的大老板,行为放荡,娶了几个老婆。华的母亲整天沉迷于赌博,华的父亲又对他们兄弟组妹不理不睬,一年难得回家几次。由于得不到家庭温暖,她从小就养成倔强与独立的性格。她痛恨那资产阶级的家庭及父亲,父女就如陌路人,她的行动从不受家人约束,大家都羡慕她那自由自在的生活。

听了她的话,大家都点点头,玲及梅低头在沉思。

“玲,你的父母真岂有此理,亏他们以前还是什么农会的主席,还曾经为大多数人谋福利,现在却反而来拉女儿的后腿了。”明愤愤不平。

“现实生活大残酷了,他们都说我傻,还不大喜欢我和你们在一起呢。”玲瞥了大家一眼。

“这只怪你父母意志太薄弱,不能坚强的站在正义岗位上。”英说。

“他们说这一切都是徒劳的,白费的,就以他们为例子吧,奋斗了十几年,又得到些什么成果呢?”

“玲,正义事业不可能一帆风顺的,如果没有下定决心,准备奋斗一辈子;那么,困难往往会把人给吓倒。”华拉着玲的手,诚恳的说。

“玲,你的看法怎样呢?”梅问。

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,我心很乱。”玲咬了咬嘴唇,眼眶渐渐红了起来。

“大不了一走了之,一了百了。”又是明这急性子。

“明,我最羡慕你,你父母最开通了。”梅说。

“工人阶级嘛,私心杂念总比较少一点。我这次和他们谈,开始也遭到强烈反对。但我坚决不肯,他们也就拿我没办法。我告诉他们,中四出来当工人,高中出来也当工人,不如现在就当。”明说得轻轻松松。她的性格就是这样,开朗,豪放,还带着一点吊儿郎当。大家都批评她那吊儿郎当的性格,她每次都说要改,要改但总改不了。在这一群同学中,就属她家境最差了,但是这也造成她在前进道路上所遭受的阻力较小。玲的家庭基本上属于小康之家。而英的父亲也是一间贸易商行的董事长,从小就对英爱护有加,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。在物质上给予她及家人高度享受,一个晚上的宵夜就十多块,天天如此。她从小就在这种舒适的环境中生长,在家中又是老大,有着发言权,又能帮助父亲处理一些工作。因此在性格上有她独立的一面,又有着依赖的一面,有坚强的一面,又有着软弱的一面。但在理论认识方面,她却能认真学习,因此谈起理论,也滔滔不绝。当然。她的父亲在一些问题的看法上也不例外,他也希望儿女能成龙成凤,继承他的事业:同时,他更不希望子女在外面参加什么活动。长期的社会经验及残酷的生活现实,造成他有强烈的明哲保身的思想,并把这思想灌输给年青的一代。而英正处在这新与旧,正确与错误的思想斗争中。对集体生活的热爱激发她坚持自己的想法及作法,而与家庭有了矛盾。

“我这次不读书,我父亲很伤心,我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他。每当看见他那苍老的样子,我就难受,但是,我已决定不再读了。”英说完,掠了掠那齐耳的短发,又用手在地上乱划,显出心情的不平静。

沉默了一阵,还是明那大嗓子把沉闷的气氛赶跑:“过两天我要跑去建筑工地扎铁了,这种工作才真是锻炼啊!你们呢?”

“有机会也介绍我去啊!”华对明说。

“当然!”

“我想暂时去车衣。”英说。

“我也想去,但我父母来信要我在家中复习功课。”梅说。

“别管他们,有些事情也要自己做主啊!”明鼓励她。

“我肯定不可以。”玲先打退堂鼓。

正当大家谈得热烈,“姐姐,吃—饭—了—!”梅的妹妹在楼下喊,一听到吃饭,这群年青人都争先恐后的冲下楼去,把一切问题及苦恼扔在脑后……。

*     *     *

愉快的聚餐会过后,年青人都奔向不同的生活角落,投身在劳动人民中间。在酷热的阳光下,在那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上,我们看到明方方的脸挂满汗珠,工友正手把手的教着她功夫,我们看到明步履艰辛的扛着铁,咬紧牙根,任那肩头红肿。在繁忙的流水作业中,我们看到华,英及梅正在紧张的车着,我们看到她们热情的与工友一起生活着,我们看到被剥削被压榨的工人姐妹如何的生活着。艰难的工作,微薄的薪水,对生活的热爱与集体生活更进一步的推动几个年青人的步伐。但是,工作性质的不同,加上各自的学习,生活岗位不同,这几个年青人不再象以前那样能时时的生活在一起,互相讨论问题了。她们除了忙着找工友,也忙着把以前一些较好的同学集合起来,使她们能走上正确的生活航向。啊!生命的火花在逐渐散发着光彩,生命的航船正一帆风顺的向前行驶。

转眼间,会考公布了。华及英成绩欠理想,明、玲及梅都得到较好的成绩。而这时刻,长期隐伏着的矛盾终于集中在升学与就业问题这个焦点上爆炸了!年青的生命要走与工人阶级相结合的道路,但旧制度的传统观念却要他们向那名利的梯级攀爬。怎么办呢?妥协吗?这问题呈现在大家面前。

就在这混乱的当儿,明意外的收到玲的来信:

亲爱的朋友们:

经过这一段日子的考虑,我终于还是选择了父母给我安排的道路,请原谅我的软弱。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们,但是,也只能这样。

你们别再来找我,朽木是不可雕的!祝安康!

友    
玲上  
Ⅹ月Ⅹ日

这一封信的到来。对大家无疑是很大的打击。华及明忙着找玲谈,英也忙着为梅解决家庭问题。

由于这一段日子的隔离,玲的思想放松了,对自己也降低了要求。加上父母一再的“告诫”,她终于选择了这一条道路,同时,也放弃了自己的理想。虽然明与华一再找她谈,但却一再的碰壁,看到的是玲父母的淡漠的脸孔,听到的是玲无可奈何的叹息,年轻的灵魂已瘫痪了。

在回家的路上,华悲痛的对明说:

“明,这一段日子我们对玲的关心太少了。”

“是啊,想不到我们失去了一位伙伴。恨就恨这旧社会不让我们年青人有自由。”这一段日子,吊儿郎当的青年有一定的改变。

“明,我觉得玲除了家庭问题外,主要的还是她有着严重的恐惧心理。长期以来,她父母对高墙生活的渲染及社会上严重的恐布气氛,令她对自己能否在残酷的生活下坚持自己的理想产生了动摇。”

“嗯,我也有这种感觉。其实读不读并不是一个重要的问题,最重要的还是一个人的立场问题。而玲读了书却不要理想,表面上看是家庭的束缚,其实,主要的还是她思想中软弱无能的因素作怪。”明也有所感慨。

“其实,就因为社会上太多不合理的事,人们太不自由,我们才要斗争,才要争取啊!‘前人栽树,后人乘凉。’即使自己看不到,也可以留给后来者。”

听了华的话,一阵暖流涌上心头,明顺口朗出:

“生命诚可贵,爱情价更高,若为自由故,而者皆可抛!”

就在这当儿,又爆发了梅离家出走的事。华,首当其冲,成为罪魁,梅的父母也到梅几个好同学家兴师问罪,结果闹了个满城风雨。一些好同学平时瞒着家里与明在建筑场工作,结果也被揭穿了,闹出许许多多的家庭问题,甚至找到学校去。提到这间学校,华就咬牙切齿。想到要放假的最后几天,华忽然被那高高瘦瘦的女校长召去。到了校长室,只见那家伙满脸推笑,一双带钩的眼睛透过金丝眼镜,紧紧盯着她,好象要钩出什么东西似的。“你就是4F的玉华吧?”华点点头。“我听说你在校外参加什么什么的。年青人,别太积极,学校有这么多活动不参加,在校外搞什么活动呢?”她当时年青气盛,冲着这家伙冷笑。但那家伙却仍滔滔不绝“在这个社会上,许多别有居心者最爱利用青年人的热情无知,有的人表面对你好,其实是要利用你啊,年轻人可要头脑冷静啊!”

说完,又拿起一本日记簿:“观如这本书,表面上看是赤色,可是你知道它背面是什么色吗?”当时,她只觉得恶心,根本没有把这家伙的话听进去,听说这次梅的父母去学校,校长还要家长们小心华呢?当华听到这个消息,气得咬牙切齿!我们这样做错了吗?为什么学校、家庭、包括社会上人们的眼光这样短浅呢?为什么总有意无意的拉着青年人前进的步伐呢?

闹了一段日子,梅的父母忙着回国做生意,就又把这问题搁下来,总算平静的过了一段日子。

这一天,在平静的白沙海边,天空万里无云,海水一片蔚蓝,几棵树把海滩点缀更加超群脱俗。在那僻静的一角,响着年青人愉快的嬉戏声。大部份同学泡在那海的怀抱中,几个女同学坐在远处一角谈着。华,明,梅把午餐准备好了,也坐在一边聊着天。

“我最喜欢就是海了,波涛壮阔,令人心旷神怡。”梅无限舒畅的吸了一口气,她最爱大自然了。

“我最喜欢就是天了,广阔无边。令人心情也无边。”明模仿着梅的口气,大家都笑起来,梅友爱的捶了明一下。

倒是华,笑得勉强,似乎有什么心事。

“嗯,干嘛愁眉不展啊?别想太多啊!”明打趣的说。

“你这家伙!”华捏了明一下,本来就红润的脸更红了,简直就红到耳根。

“嗯,说实话,华,你最近是不是在搞恋爱了?”明一本正经。

“什么?华,你——”梅张大眼睛。

“别这样,你要吓死她啊?”明说。华没开口,不承认也不否认。

“我看准是。他是谁啊?”梅紧张的问。

“我也不知道要怎样说,好象是又好象不是。彼此间并没有去确定这个问题。”

“华,你今年十八岁不到啊。”梅的口气似乎不同意。

“其实,这问题过几年才考虑也不迟啊。”明直截了当。华低着头,不说话,似乎在进行着剧烈的思想斗争。

这时,明与梅却谈开了。明向梅了解了这些日子来的生活状况“梅,你在英家住好吗?”

“生活在一起是很好,但总觉得她家生活太舒适了,而英却不觉得怎样。加上她父母对她特别疼爱,造成她有很严重的温情主义思想。她虽然在许多问题都能有自己的看法及分析,但在家庭问题上却有点盲目。”梅说时带着一点担忧。

“是啊,她表妹也说,英认为资本家只是剥削工人,但却不认为她父亲也剥削工人。还说,她父亲对待工人的态度不错呢。”

“这就是感情迷了理智,我真替她担心。”

“对了,梅,离开家庭,觉得怎样?”

”还好,但思想斗争得很剧烈,有时还会替父母伤心。开始几天也很不习惯,老想回家看看。但是,当我想到父母强硬的态度。如果我不彻底与家庭决裂,这束缚是不可能解开的。因此也就打消了回家的念头。”

“是啊,虽然你生活在一个资产阶级的家庭里,但家庭出身并不能决定一个人,最重要的是一个人的要求及改造”

他们的谈话,吸引了正在沉思着的华,她静静的听着。

“这几天我一直在想,不能老呆在英家,应到外面去闯一闯。明,我想到裕廊,你说好不好?”梅征求明的意见。

“我也去!”华说”长期以来,我就想离开那令人窒息的家庭了。一方面,太舒适的环境也令人萎靡不振。”

“或者我们一起去吧!”明说。

“喂,——,有东西吃没哇?”当她们正在策划着时,英及同学们都上岸来了,每个晒得脸红红的;尤其是英,黝黑的皮肤成了猪肝色。吃完了午餐,她们又再玩,又再跳,又唱歌,又跳舞。青春的旋律在海的上空荡漾,也在每一个人的心中荡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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〉 〉 〉 (二)



自强不息 力争上游

2024年03月03日首版 Created on March 3, 2024
2024年03月04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March 4, 202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