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春的翅膀
（三）

时间老人乘着时间的巨轮，头也不回的向前驶去，日子在巨轮下一天天溜了过去；转眼间，又过了半年。这半年内，三个青年人饱尝了酸、甜、苦、辣，也摔了许多跤，但总的而言，他们还是前进了。当她们看到前进的队伍中，许多新的伙伴，新的面孔，而这其中，也有一份他们的耕耘，他们就感到无限鼓舞，更鞭策着自己前进。

这一天早上，明正在洗衣服，意外的看到华神色紧张的到来：“明，英发生车祸了。”

她吃了一惊，顾不得满手都是肥皂沫，捉住华的手：“会不会严重？”

“也不知道，是以前的同学美兰告诉我的，现在在汤申医院。”

“好，你等我，我晾完衣服就和你一起去看她。

来到了二等病房，只见那小小的房间挤满了人。英的父母弟妹都在，还有一些同学工友。英脸色苍台的躺在床上，脚裹了石膏，脸部及手还有多处擦伤。

华，明及梅轻轻的走了进去，喊了一声：“亚叔、亚婶。”看见她们，英那无神的眼睛闪现一丝喜悦。

“英，怎么了？”她们关心的问。

“没什么，被摩多撞到，折了脚，可能要修养一段日子。”英皱着眉头。

“那死人摩多，好象要去投胎，我还以为这次一定死了。”英的母亲涨红了脸，大着嗓子说。

“英，你为什么会给撞到？”梅问。

“昨天，我和亚英去百货公司，回家时才想到有些东西忘记买，就叫英再过马路去买，谁知路那边转过一辆摩多，就把英给撞倒了。”英的母亲紧张的描述着当时的一幕。

探访时间过后，大家都回家了，医院又恢复了寂静。

早晨，太阳透过玻璃窗，照得那白色的病床一片金黄，那黝黑而又圆圆的脸旦散布着雀班，笔挺的鼻子发出均匀的呼吸，薄薄的嘴唇紧紧闭着，似乎想说什么又忍着不说。太阳正把光辉洒在她那苍白的脸庞上，这姑娘还没睡醒呢！

远远的走廊，两个护士姑娘一边走，一边说话，经过病房，把英给惊动了。她睁开惺忪的睡眠，坐起来，推开了身边的玻璃窗，一阵清凉的晨风拂来，她不禁为之一振。又是新的一天了，她想。

用完早餐，英又望着窗外发呆，已经两个多礼拜了。她本想在家中修养，医生也赞成，但父母亲却说家里不比医院照顾周到，硬要她留下来。其实，更主要的还是父来要借这个机会隔离她与朋友之间的关系。一天几十块钱的留院费，在她老子而言，根本不当一回事。但她实在不愿再呆下去了，这里太单调，太寂寞了。想到这里，一阵苦闷又侵占了她的思想。

这一段日子，她思想动摇得厉害。她还记得那一天父亲生日。家里开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会。父亲一改那不理不睬的态度和她谈到深夜。父亲谈了对她的寄望，又谈了她的作法如何的使他失望，那对她而言是慈样的眼睛流露出无限的悲哀，深深的震动了她的心弦。接着，父亲又和她谈了早年的奋斗史，谈到了五，六十年代的动荡，所付出的各种代价及所得的成果。英还是第一次听她父亲谈起过去，她不禁佩服起父亲，她本来就敬爱着父来，谈到最后，她父亲做了一个总结：“英，你别傻了，事实将告诉你，你们一定是失败的。即使再过几十年，这个社会还是不会改变的。其实，我们的生活不错，许多人的生活还过得去嘛，还有什么好要求的呢？”虽然英不服气的谈出自己的看法，提到许多人仍在受苦，提到正义事业必胜。但她第一次觉得在父亲面前，自己的谈话竟是怎样苍白无力。连她也对自己的话产生怀疑：父亲最后的谈话在她思想中种下了消极的种子。她开始对正义事业必胜产生了疑问。她眷恋着温暖的家庭生活，更不愿将来家人在新社会里如父亲所说的财物被充公，要过贫穷日子的悲惨境地。想到父亲所谈到的可能面对的严峻考验，她心里现泛起一阵难以克制的寒意。她不再象以前那样对工作积极，热情富有创造性了，以前那样对工作积极，热情富有创造性了，以前隐藏着的软弱的思想性格开始表现了出来，伙伴们对就进行了亲切的谈话，但是对她而官，就如一颗石头掉在水里泛起一阵连清后又慢慢的归复平静了。

同时，富有社会经验的父亲也抓准了女儿那温情，软弱的思想感情。看到女儿日渐的朝着与他相反的另一条道路迈去，这有着强烈的家庭观念及阶级自尊的老人，从本阶级及自身的利益及私心出发，千方百计要把女儿往自己的道路上拉。当他看到对女儿采取硬的方法不行后，就开始采用软的一套。而这一套功夫也确实产生了一些效果，使他更加紧对女儿思想的进攻。

车祸发生时，父亲以发抖的双手驾着“马西里”横冲直撞的来到医院，因紧张而额头渗出一粒粒的汗珠，那焦虑的神情，担忧的眼神，给英留下深刻的印象，她再次的感到父亲对她的爱。父亲对她的无微不至更使她铭感于心，也觉得对年老的父亲产生深深的内疚。“父亲老了，我不能再使他伤心失望。”她一再的想，但对进步事业的热爱使她一再抗拒了这种想法。想到这里，她不禁颤抖了，心里感到无限的痛苦，父亲爱我，我也爱父亲，但为什么竟产生这不可调和的矛盾呢？虽然，她曾一度想过，使父亲和她站在一起，但是天真的想法终于幻灭了。在顽固的老人面前，进步事业对他而言只是嗤之以鼻的玩意儿。摆在姑娘面前只有二条路了：一条是与父亲的生活道路决裂；一条则是抛弃正义事业成为资产阶级的俘虏。年青的姑娘徘徊在这两条道路之间。“前进道路上少了我一个也不要紧。”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，这时脚部一阵阵彻骨的酸痛把她思绪给中断了，但更痛的还是姑娘的心啊！她眼眶湿润了。

一个月后，在英家，那布置华丽的房间里，在柔和的灯光下，华，梅及明坐在地上，英则靠在墙壁，垂着头，梅低着的头微侧，嘴唇闭得紧紧，象被什么事情激动了。

华也皱着眉头，仿佛在沉思什么，本来就有一股认真劲儿的她，显得更严肃了。明也不说话，空气似乎凝固了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梅开口了，她激动的说：“英，你的心情我理解，前一段日子我自己本身也波动得厉害，想到父母远渡重洋送我来这里求学，为了我们几兄妹，费尽了心思，而我却给他们许多打击。假如他们不反对我做的事情，不极力束缚我，我也不会离家出走。虽然心里难受，但每当想起把家庭利益附属于进步事业时，我都把感情克制了。”

“英，我们的事业是千百万人的伟大事业，为了使生活在苦难深渊的劳动人民能过上好日子，个人的一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？”华诚恳的说。

明也接下去说：“当初，我不读时，我父母也极力反对，他们说我没出息，读了这么多书当工人，说我辜负他们一片苦心，当时我心理也很矛盾。虽然家庭还不至于完全反对我所做的事。但是，在这一个社会中，父母都希望子女能安安份份，找一份好职业，一个好家庭，假如我多读几年书，家庭的压力也一定相对的更大了。经过一再的考虑，我还是不读了。当然，读不读并不是很重要的。但是，象我们现在更重要的还是要改造好自己的思想，坚强自己的意志。英，希望你能再度的考虑自己的决定，不要被家庭俘虏，也不要被恐布的气氛所吓倒，把眼光放到更远，看到全国，全世界。全人类。”

“但象我们这样干下去，究竟能做些什么呢？”英再提出问题。

“事实摆在眼前。人民的生活日渐贫困，残酷的剥削及压迫只能激起更广大人民的反抗，加速资产阶级的灭亡。”

“英，我们有人民伟大的救星，为我们指引方向，更有无数的战士在前线为我们浴血奋战：更重要的还是我们的事业一天又一天的得到人们的拥护，学生，工人反剥削反压迫的斗争浪潮日益高涨，同时一切正义斗争，合理要求，也得到广大社会人士的支持。这一切的一切不是很清楚的说明历史潮流的不可阻挡吗？”

“英，希望你再考虑自己的决定。”明说出大家的衷心希望。英低下头，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流下，“我很感谢你们的关心，但我已决定了。虽然，我不能和你们走在一起，但是我将在能力所及的地方给予你们帮助，我……”颤抖的声音再也说不下去了。

“英，难道你真的决定就这样庸俗的生活下去？”梅悲痛的问。

“请你们原谅我，我对自己已经没有信心了，与其将来背叛自己的事业，不如现在就安安份份的生活。”说完，英不禁痛哭，梅也哭了。

在沉痛的气氛中，在吃人的社会制度里，明仿佛看到一个脆弱的，向上生长的幼小生命，又被扼杀了。她咬紧牙根，双眼喷射出怒火，握紧的拳头用力向柚木地板击下去，好象要把吃人的社会砸碎！

英的事件更警惕了大家，但心灵的再度创伤，却不能立刻弥补。一波未平，一波又起，这天华及梅还在睡觉，却被明摇醒了，明脸上异常难看，华及梅也预料到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，他们紧张的问着同伴：“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
“群姐失踪了！”明低声说。

就如晴天一阵霹雳，震得大家昏头转向。“群姐！”梅的眼泪掉了下来，群姐那坚毅而又亲切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。

华捏着拳头，从牙缝里挤出：“这一班禽善！”

“但这种卑鄙手段并不代表他们的强大，更进一步是露出他们的虚弱本质。他们以为这就会把我们吓倒，这是做梦！”明说。

“他们以为通过这种手段就能阻扰进步事业的前进及发展，但这是痴心妄想。人民强大的力量一定要把一切牛鬼蛇神统统扫进历史的垃圾堆。我们虽失去了一位群姐，但还有更多的群姐他们永远也捉不完，逮不尽的！”华厉动的说。

“可是，失去了群姐，我们……”梅说不下去，一双湿润的眼睛闪着问号。

“失去了群姐，我们仍旧要战斗！”明坚定的说。

沉重的打击，不再令年轻人手足无措了，他们抑制了与亲人离别的悲愤，化悲痛为力量，又踏上了新的征途……。

*　　　　　*　　　　　*

三月八日，这个在妇女解放运动史上的伟大纪念日，该有多少人为它纪念，被那伟大的精神事迹所感动啊！

在那宁静偏僻的乡村，一间间亚答屋隔得远远的。在那小路拐弯不远的地方，一间简陋的亚答屋门前广场正亮着一盏电灯。几个人正忙者在搬桌椅，食物，布置着广场。一个女青年手上捧着一盘西瓜，穿着一条黑色的西装裤及蓝上衣，两条小辨子在跳动着，她一边走，一边哼着歌。

“明，梅，今晚独唱的节目准备好了吗？”华高着嗓子问，她穿着一条牛仔裤和T恤，和明一样。

“我最爱听你唱歌了，清脆，明亮而动听简直就如黄莺出谷。”明说得调皮。

“算了，别拍马屁了，小心马脚。”梅说完，笑得格格响，那清脆的笑声听了也使人陶醉。

广场上响着青年人愉快的歌声及笑声，为了把群姐及英留下的一部份工作担子承担起来，这几个年青人在两个礼拜前离开了裕廊。在回来的同时，刚好接近“三·八”妇女节，这几个年青人商量了之后，又决定举行一个“三·八”纪念会，把“三·八”的精神进一步传播给工友及同学们，使大家更进一步认清生活方向。因此就决定在明家里举行。

布置好了会场，同学及工友都陆续到来，七点半，差不多都来齐了，整个纪念会就在热烈的气氛中开始了。

开始，明以激动的声调介绍了妇运之母特拉拉·蔡特金的生平事迹，把她的伟大精神传扬给每一个在场的人。“让我们向特拉拉·蔡特金女士为妇女解放事业贡献出毕生精力的伟大精神学习吧！”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，明结束了她的谈话。

接着，几个同学都以大量事实，悲痛的介绍了在不合理的剥削制度下，妇女所遵受的剥削，毒害及压榨，以及妇女所过的悲惨的生活，使得每一个都感到无限痛恨。

梅也以激动的声调，谈到旧社会下，妇女如何遭受束缚，谈到妇女寻求解放所遭受的客观阻力更大时，她不禁想起了自己。最后，她坚定的说：“妇女要获得解放，除了紧紧与广大工农相结合外。最重要的还是要在思想中要求自己，解放自己！”

“亲爱的朋友们，让我们再来看一看新社会的妇女吧！”华上台了，她热情的介绍了新社会妇女的生活，恋爱及工作，并鼓励大家唯有努力奋斗，才有可能争取到这样的好日子。“让我们一齐努力吧！”在持久不竭的热烈掌声中，她们结束了今晚的第一道程序。

第二道程序是茶点，华及明，梅插在大伙之间，几个同学也忙着为大家服务。大家都融洽的在谈工作，谈生活，谈理想，年青人的热情到处洋溢。

结束了茶点，表演节目开始了，有合唱，有相声，有三句半。虽然大家都演得不成熟，但是真挚的感情却是不可衡量的。梅也以那动人的歌声获得了热烈的喝彩。

最后，华、梅及明上台了，她们昂起头，挺起胸，以无限豪情唱出“三·八妇女节歌”。

• ……
  　苦难使我们变得更坚定，
  旧日的润秀变成新时代的英雄，
  　我们，
  　　　象火花，
  　　　　象炸药，
  　　　　　象天空的太阳一样光明，
  　武装起思想，武装起头脑，
  　　勇敢地把自已投入民族解放的斗争里，
  　　　全世界被压边的妇女……
  　　　发出自由的吼声！……

唱吧！唱吧，让那歌声展开翅膀冲破障碍，飞到祖国各地，飞到每一个人的心上！飞吧！飞吧！让年青人的心飞向各个战斗的岗位，飞向祖国最需要的地方！

“知识份子要到劳动中实际的改造自己，锻炼自己的意志”华说。

（全文完）

录自《不屈的人们》(1978-05),1-20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