── 怀 鹰 ──
(上 页) 〈 〈 〈
4
天刚破哓,附近的一座教堂,传来一声声嘹亮而清越的钟声。这钟声像潺潺的流水,缓缓流过古旧的建筑物的上空,而后消失在浩渺的天野。连下了三天三夜的雨,终于停歇了,但天色仍有些阴霾。钟声也唤醒了强叔,经过一夜的休息,他的精神和体力看来都恢复了。他替玉贞盖好被子,就披上外衣走向寒冷的大街。
六点半,玉贞被强嫂唤醒了。眼睛有点刺痛,脑袋昏昏沉沉的,浑身感到乏力。她恍恍惚惚地换上校服,和强嫂道别后,走向学校。学校离开住家不远。
经过一夜风雨的涤荡,早晨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;路旁青龙木的落花,鹅黄鹅黄的,一瓣一瓣地铺展在行人道上,好似一匹黄色的地毯。在朝阳的抚照下,金昇河泛着粼粼金光,像蛇一样蜿蜒在木屋区里。河两岸横跨着一座公路铁桥。玉贞就在这个时刻,行色匆匆地跨上铁桥。铁桥上,走动着一群群白衣白裙或白裤的男女学生。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玉贞眼帘,她快步赶上前,拍了一下那扎两条短辫子的女学生的肩膀,叫了声:“英英!”
那女学生吓了一跳,回过身来。
“玉贞,七早八早别这么吓人好不好,人吓人,会吓死人的。”英英说。
“走得那样急,赶去投胎呀!”
“投你个头,今天要出版壁报,大小姐!”
“哎呀!对不起,我忘了。”
“别罗嗦了,快走吧!”
当下,两人不再搭讪,撒开腿朝学校奔去。进入课室,已有好几个同学在忙碌张罗,他们是班长老吴,副班长志忠,壁报干事小惠和有诗人之称的谢锦松。玉贞从书包里拿出昨晚写好的稿件递给老吴,兴奋的说:“写好了,写到三更半夜的。”
老吴正待答话,谢锦松一把抢了过去,瞄了瞄稿纸,说:“好哇!是处女作,了不起,让我欣赏欣赏。”
老吴眉头皱了一下,嘴唇动了一下,但没说什么。他对玉贞说:“不错,我只是跟你开玩笑,你真的写出来,我要认真的看一看了。”
“你是跟我开玩笑的,抗议!拿回来,拿回来。”玉贞打了个哈欠,眼皮有点沉滞,疲惫地说:“看归看,要给我提意见。”
“好!好极了!”锦松竖起大拇指,春风满面的说:“想不到你第一次动笔,就一鸣惊人,我们班上又多了一位才女。”
玉贞给他这么一赞,反而觉得不好意思,但心里却很受用。
“你这么赞人家,有企图吧?玉贞,当心哦。”英英挤挤眼的说。
玉贞的脸有点泛红,低下头来。
“喂,英英,你别胡说八道,制造谣言。本人是从文学的角度来看,玉贞的这篇文章的确写得不错。哦,我知道了,你写不出好文章,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。”锦松也毫不示弱地说。
“谁说的,我自认没有写作的细胞,但不像有些人,明明心里有鬼,还要装得很君子。玉贞啊,这样的人要提防哦!”
“你在指桑骂槐——”
“好了,好了,你们两个好像欢喜冤家,一见面就吵。”徐大炮的声音在课室门口响起来。
“我才不稀罕跟她吵,还是办正事要紧。老吴,玉贞的稿写得很整齐干净,我看不用再誊写,干脆就贴上去。”锦松说着,没等老吴作出反应,就自顾自的把这篇文章用大头钉钉牢在厚纸板上,再用鲜红色的纸圈沿四周缀了一圈。他左看看,右瞧瞧,方才满意地对玉贞说:“你看,贴壁报也得用点心,这也是一种艺术创造。这样一来,多显眼。”
他的这种举动令玉贞感到一丝尴尬。她不知要如何反应,转头去看英英,正巧英英也看过来,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笑容。玉贞的耳根立时滚烫起来。
“我说你别有居心,没错吧?为什么玉贞的文章用红纸圈起来,别人的就没有?”英英不肖地说。
“你说话要尊重,什么叫别有居心?”
“你心里明白,难道要我画公仔画出肠!”
玉贞拉了英英一下,小声儿的说:“别再说了。”
老吴说:“好,大家都不要再争论——”
锦松正色的说:“老吴,这件事跟你无关,你不要插手。我要她解释,什么叫别有居心,难道为一位同学的文章作比较独特的设计,就是别有居心吗?站在同学的立场,我希望你作出澄清,不要乱派帽子!”
英英也被他这句话惹怒了,她双手叉腰,说:“我也要你澄清,什么叫乱派帽子?”
“你们公说公有理,婆说婆有理,实际上公婆都无理,听我一句话,谁也别吵了,谁吵,谁就被罚去洗厕所!”徐大炮说。
“徐大炮!谁叫你乱开炮的?”英英怒吼着说。
徐大炮吐了吐舌头,耸耸肩,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。
老吴冷眼旁观,这时按捺不住的说:“大家冷静,不要再争吵,都是同学嘛,有什么好吵的?再吵,壁报不用出版了,你们两个来扛这个责任吧。”
“哼!好男不与女斗,算你赢!”锦松知道自己斗不过牙尖嘴利的英英,就借辞下台。
“哼!算什么态度!”英英说。
一场茶杯里的风波静息下来,大家继续壁报的出版工作,一时间,气氛显得有点僵硬。
玉贞觉得有些不安,偷偷望了锦松一眼,见他孤独地站在窗旁,望着窗外,心里有点抱歉,很想跟他说些什么,但又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表示,只得保持沉默。
这一期的壁报就在无声的“战争”中出版了。
离上课时间还有几分钟,同学们陆陆续续来到课室。大家静静地围拢在壁报前面。对于壁报,同学们都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感情。从写稿、抄稿、设计到出版,都经过无数滴心血的浇灌——然而,时间过得太快了,上课的钟声悠悠地飘进课室。同学们只好带着无可奈何的心情坐回各自的位子。
玉贞忽然有点紧张,手心不觉沁出热汗,脑袋越发沉甸甸。
走廊上响起一阵高低有韵的皮鞋叩地声,声音渐渐靠近,终于在课室门口停住,三十多对眼珠一齐投注过去。
李老师夹着一本厚厚的教科书走进课室,用深邃的眼光扫了一下学生。行过礼之后,他把教科书放在桌上,缓慢地说道:“我们上课吧。”
心情紧张的玉贞,不禁松了一口气,忙把课本打开来。
早晨的阳光暖洋洋地越过学校的篱笆、流过青翠的草地、篮球场、礼堂,照进了初中三甲班的课室,照得整间课室亮堂堂的。阳光照在身材瘦削、眼窝深陷的李老师的脸上,把他脸上那副眼镜照得闪闪发光。他的声音始终保持着平静、谐和。他边讲边移动着脚步,从这个角落走到那个角落,终于在壁报前面停下了脚步。
课室里鸦雀无声,气氛严肃,好像有一场暴风雨即将发生。
李老师转过身,喘了一口气,说道:“刚才所讲的,哪位同学听不明白?”
课室内出奇的静。
看看没人回答他的问话,李老师径直走向窗旁,面向窗外,似乎在沉思什么。
短暂的沉默,被下堂课的钟声敲碎了。李老师夹起教科书,慢慢地走向课室门口,脚步一顿,转过脸来说:“吴班长,休息节到球场来一下,我有话要跟你谈谈。”
等李老师走远了,同学们这才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,课室里又热闹起来,充满着各种吵音。
玉贞收起华文课本,就一手托住下巴,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合一下眼。锦松走了过来,关心地问道:“玉贞,你的脸色不太好,哪里不舒服?”
玉贞摇摇头,说:“没,没什么。”
锦松把一瓶风油递给她,玉贞不由自主地接在手里,心房猛跳了一下。她胡乱地倒了几滴风油搽在额头上,感觉周围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,脸颊都红了。
〉 〉 〉 (下 页)
主页 Home | 历史资料 History | 旧抄集存 Archives | 南大心声 Speak Out | 友谊邮箱 | 联欢会 Reunion | 回忆、感想 Recollection | 互联网知识 On Internet |
自强不息 力争上游
2017年9月16日首版 Created on September 16, 2017
2017年9月16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September 16, 201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