── 符懋濂 ──
两派思想论战之由来
众所周知,在辛亥革命前夕,中国政治舞台上有两大势力:一是孙中山先生为首的革命党人,主张以革命手段,推翻满清政府,建立民主共和国;另一是以康有为、梁启超为首的立宪党人(或称保皇党人),主张效法日本明治维新,将王权专制的满清政府改革为君主立宪政府。
这两个集团的政治目标与理想既然不同,其政治手段也迥然而异,所以除非其中一派改变其政治目标,否则两派便没有合作的可能。反之,双方为了宣扬各自的主张,争取更多的支持者,以加强本身的实力,自然便要坚持自己的主张为“真理”,而指责对方的主张为“谬论”。这便是革命派同立宪派发生思想论争的根本原因。
革命派与立宪派在思想上互相对立,无法调和,固然是引起论争的根本原因,但却不是唯一的原因,也不是直接的原因。事实上,两派在组织上的冲突,才是思想论战的导火线。
横滨和檀香山(夏威夷)本来是革命派在海外的主要根据地。孙中山、陈少白、杨衙云在1895年广州起义失后,经常逗留在日本横滨,进行反清革命活动。当时,兴中会横滨分会的会员,共有一百多人,多数是侨商,所以打算创办学校,收容当地的华侨子弟。但是,由于兴中会本身缺乏从事教育工作者,孙中山只好写信给康有为,请他派人到横滨协助开办“大同学校”(按当时两派尚未分裂,而且正在酝酿合作)。
康有为接纳了这项邀请,委派其党人徐勤赴日,主持校政。徐勤等人到达日本后,起初与孙中山、陈少白等人来往甚密;但仅仅过了一年,徐勤等利用其校长地位,喧宾夺主,联络当地华侨,树立自己的势力。这样,两派之间开始发生磨擦。
等到1898年“戊戍政变”后,康有为、梁启超亡命东京,孙中山、陈少白特地亲往慰问,并打算跟他们商谈以后的合作问题;然而,康有为却视革命党人为叛逆者,恐怕受到连累,而托词不肯会见他们。接着,保皇党人在横滨设立保皇分会,拉拢部分兴中会会员加入,而且出版《清议报》,大倡保皇之说,甚至在大同学校,张贴标语,不许孙中山到校访问,因此,两派的关系便开始恶化。(参见冯自由《中华民国开国前革命史》第41—42页。)
不久,康有为离日赴美,梁启超因与孙中山来往较密,曾经一度表示同情革命,於是两派有了合作的计划。但是,徐勤、麦孟华暗中反对,并将此事告诉康有为。康有为大怒,马上命令梁启超离开日本,前往檀香山。梁启超在临走之前,还约孙中山商讨国事,并表示愿意“合作到底,至死不渝”。孙中山对此深信不疑,还为梁启超介绍他在檀香山的同志。可是,没想到梁启超竟然利用这种关系,在檀香山成立保皇会,散播“名为保皇,实则革命”之言论,以骗取当地华侨的支持。结果,许多侨商(包括兴中会成员)上了大当,捐助保皇会十万元。(按戊戍政变后,光绪皇帝遭西太后软禁,康梁曾企图发动“反政变”以拯救清帝。这笔款项即是在“汉口起义”的名义下,进行筹募的)。等到孙中山知道此事,虽然写信指责梁启超失信背约,但无法使他回心转意。从此之后,两派联合之计划变成了泡影,彼此的关系完全破裂。(参考资料同上)
另一方面,康有为赴美洲后,为争取当地华侨支持其政治路线,便在1902年发表《与南北美洲华商辨革命书》。这封公开信一发表,马上引起革命派的强烈反应。最先加以批驳的是章太炎,1903年他在上海《苏报》发表《驳康有为论革命书》;接着,孙中山亦严词谴责立宪派,因为这时他已认识到立宪党人是革命的绊脚石,非口诛笔伐、群起攻之不可。1904年,孙中山在答复黄宗仰的函件里说:“弟刻在檀岛与保皇大战,……不日可以就功……非将此毒铲除,断不可做事。”在该函中,孙中山更指责保皇党人“狡诈非常,见今日革命风潮大盛,彼在此地(指檀香山——引者),则曰借名保皇,实则革命;在美洲则自称保皇会为革命党,欺人实甚矣。旅外华侨,真伪莫辨,多受其惑”。
因此,孙中山在《敬告同乡革命与保皇之分野书》中,强调必须划清革命与保皇之界线:
公等乃以为革命、保皇二事,名异实同,所谓保皇者,不过借名以行革命,此实大误也。如其不信,则请读康有为所著之《最近政治意见书》。此书乃康有为劝南北美华裔不可行革命,不可谈革命,不可思革命,只可死心塌地以图保皇立宪,而延长满州人之国命,续长我汉人之身契。梁为保皇会中之运动领袖,阅历颇深,世情寝熟,目击近日人心之趋向,风潮之急激……偶而失其初心,背其宗旨,在其《新民丛报》之忽言革命,忽言破坏,忽言爱同种之过其思光绪,忽言爱真理之过於其师康有为者,是犹乎病人之偶发哄语耳,非真有反清归汉,去暗投明之实心也。可见彼辈所言,保皇为真保皇,所言革命为假革命,已彰明较著矣。由此观之,革命、保皇二事,决分两途,如黑白之不能混淆,如东西之不能易位。革命者,志在倒满兴汉;保皇者,志在扶满而从清。事理相反,背道而驰,互相冲突,互相水火,非一日矣。
孙中山的这封公开信,不但划清了革命派与立宪派的界线,也等于向立宪党人下“宣战书”,揭开了两派思想论争序幕。自此以后,两派便在国内和国外,展开针锋相对的论战:在上海,有《苏报》与《中外日报》之笔战;在香港有《中国日报》与《商报》之论争;在日本,有《民报》与《新民丛报》之论战;在新加坡,有《中兴日报》与《总汇报》之辩论;在仰光,有《光华日报》与《商务报》之交锋;在夏威夷,有《自由新报》与《新中国报》的对抗;在温古华,则有《大汉日报》与《日新报》的斗争。不过,必须指出,各地论争的内容,大同小异,其中以《民报》(东京)与《新民丛报》(横滨)的论战最为重要,因为它们是两党中央的机关报。
1905年,中国革命同盟会成立於东京后,便创办《民报》作为革命喉舌。在《民报》创刊号上,汪兆铭发表《民族的国民》,不但再度驳斥康有为之“辨革命书”,而且还直接抨击梁启超的《中国魂》。这么一来,便导致《新民丛报》与《民报》的激烈论争,而把整个思想论战推向紧锣密鼓的高潮阶段。
另一方面,从1905年起,满清王朝内的一些贵族与大臣主张“变更政体,实行立宪”,清廷于是在年底派遣五名大臣到欧美、日本“考察”政治。毫无疑问,清廷的伪立宪论运动,使得改良派再次对于满清统治者产生幻想。
在论争过程中,革命派以汪兆铭为主将,他在《民报》发表的论文主要有:《民族的国民》、《驳新民丛报最近之非革命论》、《希望满清立宪盖听诸》、《驳革命可以召瓜分说》、《杂驳新民丛报》、《驳革命可以召内乱说》、《再驳新民丛报之政治革命论》……等。(汪兆铭即汪精卫,本来是个急进分子,但在中国抗日战争时,竟卖国求荣,沦为大汉奸。)至于立宪派,则以梁启超为先锋,他在《新民丛报》发表的重要论文有:《开明专制论》、《申论种族革命与政治革命之得失》、《驳某报之土地国有论》、《中国不亡论》、《暴动与外国干涉》、《杂答某报》、《答某报第四号对本报之驳论》……等。
革命派与立宪派争论的问题,范围甚广,但归纳起来,不外乎三大问题:即“种族革命”问题,“政治革命”问题和“社会革命”问题,也就是民族问题、民权问题与民生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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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10月12日首版 Created on October 12, 2011
2011年10月13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October 13, 201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