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（床）退缩

当护士叫我坐上手术床时，外科医生在旁边挥手叫道：慢着，慢着……他一边看我的病历，一边问我：你真得要抽细胞组织检查吗？我说我并不想抽，但我的家庭医生一直劝我做，求个安心。这种检查医学名称叫着穿刺活检。医生会把一支针，通过肛门，穿过大肠，插入前列腺，抽取活细胞出来检查是否有癌细胞。手术不难，只是患者会觉得痛，也有百份之一的出血和发生并发症的风险。

我患了前列腺增生已有二十多年了。前几年做了手术，切除了增生部份。只是没多久它又恢复增生，需要每天吃药控制。因此我是家庭医生的常客。每年我也要做癌细胞指数检查，可惜每次检查的指数都是偏高。这难怪家庭医生一直建议我抽细胞组织检查，以确实是否患了前列腺癌。

其实我不在意是否中招。据我所知，前列腺癌的生长非常缓慢，有些时候还会冬眠。所以有些医生认为不必理会它，只需要观察它的生长就足够了。而我则认为，自己已经八十岁了，即使中招了，我会和它共存，不会作特别治疗。假如我能再活多几年，我也就心满意足了。

这次却因为受不了家庭医生的唠叨，她说检查了就可以安心，不必牵挂。我接受了家庭医生的劝告，到医院排期接受检查。于是有了上面的那一幕。

手术医生接着说：在外国，七十五岁或以上的前列腺癌患者，医生一般都会放弃治疗的。香港人比较长寿，平均寿命八十五岁多。你已经八十岁了，估计生癌的机率只有10%。即使化验确实有癌细胞，那又怎样呢？

外科医生的话没错。但会引起争论。因为这牵涉到对生命的看法。公家医院的资源有限，医务人手紧张，不可能照顾每个年迈病危的患者。所以放弃治疗也是没办法的办法。若患者家境富裕，可以到私家医院治疗，私家医生当然无任欢迎。但是，假如患者已经八九十岁了，病入膏肓，医生还要在身体上到处插管子来拖延患者的生命。这种治疗的方法值得提倡吗？

生老病死，这是自然的规律。任何人，不论大人物，小人物，富豪和普通市民都无法倖免，没有例外。有病当然要治，但要看病情和年纪。假如病人已经八九十岁了，还要倾家荡产来治病，或为了延长病人三两个月的生命而增加病人的痛苦，倒不如坦然面对病情，顺其自然来迎接生命的终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