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 坡

　　周末，是下坡的日子。

　　从联邦来的同学，趁第二天没上课，到坡底走走；新加坡同学，回家与父母团聚；情侣利用这个日子，下坡拍拖。

　　通常是先看场四点的电影，然后吃晚餐，逛夜市场，买一些日用品，宵夜之后，才回校园。

　　不看电影，多数是到书店看书。新加坡的文化水准比较高，书店林立。单在小坡，比较有规模的就有友联、青年、商务、大众、中华、上海；闻名的世界书局总行，坐落在大坡。这些书店都是摆了几层楼的书籍、杂志，任看不厌。钻到里面，翻一个下午，也没有人来干涉。

　　六十年代，很多在新加坡可以公开售卖的书，在联邦是被禁的。有些出版社的书，不论内容是什么，一概被禁。好看书的联邦同学，认为到坡底的最大乐趣，就是到书店看联邦禁书。记得当年，我就在奥迪安戏院旁边的大众书局，看完一套写蒋介石野史的《金陵春梦》。

　　在坡底吃晚餐，有很多选择。经济关系，无法到大餐馆用餐，只有找小食。当年，我们一夥，喜欢到小坡佘街(海南人叫咖喱巷)吃黄梨或竹笋炒龟肉。厨子是海南人，炒出来的龟肉风味独特，味道鲜美，吃后齿颊留香。经我们鼓吹，很多南大同学，特地下坡尝这个美味。

　　有时也到瑞记吃鸡饭。但最常去的，是密驼路后巷，叫中秋园的地方吃牛肉生锅。店号叫端记，也是海南人开的。当年物价便宜，兴之所至，开三两瓶啤酒，每人所费，不过三五块钱。

　　吃过晚餐，如果时间还早，一夥人散步到依丽沙白道，新加坡人叫五丛树脚的地方，浏览新加坡海港夜景，或者到红灯码头看船、看海、看络绎不绝的游客。五丛树脚小贩中心售卖的冰冻摩摩渣渣，是我们喜欢光顾的甜品。

　　走回奎因街搭车的时候，还可以顺道在白沙浮吃炖草龟。老板是一位肥胖的中年人，坐在椅子上做生意，与众不同。他炖的草龟，够味、够火候，清甜无比，每人可以吃上几碗。

　　白沙浮是闻名的夜市场，游客如鲫，后来变质成为人妖市场。在市区重建计划下，白沙浮已经不存在了。最近消息，新加坡政府有意在原地，恢复当年白沙浮风貌。

　　咖喱巷的炒龟肉和白沙浮的炖草龟，不知搬到那里去，或者是否已经停业了，不得而知。端记牛肉生锅则搬到黄金大厦继续营业，生意仍然很好。到新加坡，偶而还会约几位老同学，到那里重温昔日情。

(录自《回忆云南园》，1991年12月15日出版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