── 连和胜 ──
我的姐姐连团圆,生于1939年农历正月初一,属兔。她本名“圈圆”,是林澈民老师改的,叫团圆,团团圆圆,好听又美满。我生于1940年12月,她是兔子头,我是龙尾巴,所以她大约比我大两岁。
15岁时的连团圆
她是家中大姐,自小就非常疼爱和照顾我这个弟弟,有好吃的、好东西都让给我。我六岁时(1947年),爸妈将我们两人送去双武隆(Sungai Burung) 外婆家。大舅父林醒华是老师,学校是距离家里约两英里,双武隆小渔村的中山小学。每天要走一段路去学校,接近渔村还有一小段沼泽地,涨潮时要脱鞋,涉水而过。记得那时第一次认识“巴厘洞”螺(Balitong), 一般上叫 (a type of sea snails),多年以后参观柏斯希拉利港水族馆,才知道正确的叫法是(mud creepers),也明白了这个名字的意义:它就长在海边的烂泥地,经常爬在灌木树上,我们姐弟俩放学回家时,就将它一颗一颗(一壳?)摘下,装进我们空的饭盒里,乐在其中!
小渔村双武隆差不多全部是潮州人,而且约九成是姓王的。每天一早,许多同学就会去泥滩找血蚶,上课时耳朵后面还有泥垢,有时还带了水蛇来吓唬同学!双武隆村是马来甘榜(kampung) ,只有三两家华人居住,马来人邻居亲和友善。那时多靠走泥路,我们有脚踏车算奢侈了:记得有一回,姐姐载着我,(和现在槟城乔治市古迹区壁画里的“姐弟共骑”一般样),沿着沟渠旁的小路踏着,一不小心跌倒了,双双掉落水中。还好沟渠水浅,爬上来像落汤鸡,但是没有溺水,也没有皮肉伤,真好采!
在中山小学只读了两年,三年级时就转学到龙谷育华小学。育华小学是我老爸连贤速创办的学校,他当时一心想要为孩子提供一个求学的场所,自己身兼董事长与财政,出钱出力,在小龙谷自己的椰园里,建造了一座简单的校舍,聘请德化乡亲林澈民为老师。开学时学生还不到二十人,就只有复级的一班。育华小学只能办学至四年级,所以两年后,我继续到离家约十英里巴眼那督(Bagan Datoh) 的华夏小学读五年级,姐姐就只读到四年级。几年后,林澈民老师告老退休,学校从实兆远请到罗立恒为老师。罗老师长得高大,工作认真;姐姐生性勤劳,经常到椰园拾椰子,摘种香蕉,两人就认识了而结上良缘。育华小学过后维持办学十年左右,在学生来源越来越少的情况下,只好结束了。我的老爸的办学心血,使到村中孩子有机会受四年的小学教育,我的三妹圈美,四妹桂枝,二弟两顾,五妹秀梅,都在那里学习,之后都能看懂报纸新闻,学会基本算术和记账。更多一桩,是招来了一位好女婿,带来了一群好外孙!
六十年代初,姐姐远嫁实兆远莫珍歪。那时交通不便,实兆远与巴眼拿督又隔了长长的霹雳河,所以结婚时的迎亲车队需要绕个大圈子,花了接近九个小时,才到达。莫珍歪是个华人新村,绝大多数是福州人,姐姐很快就学会福州话,融入新环境新生活。孩子一个接连一个出世后,学校放假时她就带孩子回娘家,那时我的外甥们可乐了!他们好动好玩又好胃口,回到外公家简直是个乐园,他们会去抓打架鱼、找蜘蛛、划舢舨、钓鱼……玩得不亦乐乎!我老爸宠爱孩子,买了很多好吃的食物(香饼,糕点,榴莲),看着他们的吃相和玩乐情景,开怀大笑。
在新村里生活,她勤劳又节俭,喜欢种些蔬菜,养些鸡鸭,常做糕点零食,如粉粿、炸香蕉、米糕之类,给孩子们吃,连住在邻近的,孩子们的堂兄弟姐妹也常来分享。
我的姐丈罗立恒,处事果断,教子严格,我的姐姐就比较倾向自由放任(laissez faire),与我姐姐两人,慈母严父,家庭教育有很好的配合。我的那些好动兼又顽皮的外甥们,讲起以前小时候,没做功课贪玩后回家的情景,严父会顺手折下树上的幼枝当藤鞭,皮肉之痛可想而知。他们又说,慈母看了心疼,每每悄悄地打开旁门,让他们偷偷溜进去!
而姐丈对我这个妻舅,也爱护有加,我接近二十岁才学骑摩多车(那时流行的 Honda Cub),是他给我信心,帮我跨出第一步。对我的学业成绩、南华中学模范生、南洋大学毕业生和升任联邦视学官等的“成就”,在亲友面前,常常赞不绝口,以我为荣。还有,他还蛮欣赏我的歌喉,有喜庆婚宴或唱歌时,一定点名要我唱那首日本歌“北国之春”改编,余天唱红的“榕树下”,让我上台献丑一番!
我的姐姐,她为人善良,与人交往亲和融洽,可以说跟每个人都关系良好,记忆中她好像没有跟谁有过争执或吵架,(当然,除了姐夫)。尤其是到了晚年,她最勤于联系各处的姐妹兄弟、亲戚朋友,有机会就去探望走动。2007年我被黑斑蚊所害,患上骨痛热症差点丢了性命,复原时她来槟城照顾我,更表现出她一流的人际关系:在诗礼尼蒙宅区只居住不到两星期,她就认识了好多邻居和晨运的朋友,建立友谊亲善,交换厨艺心得,还互赠自己拿手好菜和糕点!
我的姐姐连团圆,在2008年6月12日与世长辞!这么一位好妈妈,这么一位好姐姐,却不能在世间多活几年,享受含饴弄孙的幸福。说起她的骤逝,现在还觉得伤痛,因为也类似我的妈妈的情况,是误诊失医而丢了性命。由于风湿痛,她长期服用止痛药,损伤到胃脏,没有得到正确的诊断,出事时又单独一人在实兆远,没能及时送医救治!如果当时她在新加坡孩子家,必定得救,时不她予,奈何!
生老病死,人生无常,再怎么不舍,也留不住她!在这世上,她活了六十九年,养育四男二女,都离乡向外发展:长男在吉隆坡,次女在沙拉越美里,长女与另三男在新加坡,都已成家,孙儿女共14人。
我的外甥、外甥女们,就是先前说的,小时候好动、好玩、好胃口兼又顽皮的外甥们,虽然学业成绩不那么特出,而且几乎全是吉隆坡拉曼学院毕业生,拿到校外美国学士学位,却都成了过江龙,在国外(新加坡)成为专业人士,其中长男是油气仪器工程师(Oil & Gas Instrument Engineer)、二男从事药剂厂电气设施工程(Electrical Installation Works)。
我要强调的,不是他们在专长或事业的成就,而是他们在生活中的待人处事,人伦亲情,手足之情等方面的表现。人们常说:有怎样的父母,就有怎样的儿女,说的是言教身教的家庭教育,对孩子们人生的影响。难得的是,他们在父母亲都不在世,各自成家立业,有了子女后,还能继续像以往一样,相亲相爱,经常互聚,守望相助,特别是居住在新加坡的三男一女,在大姐大训洁的领导带动下,他们几乎每个星期最少有一次餐聚,有一次一起到武吉知马或麦里芝去晨运。加上,Covid-19 疫情之前,每年还会有两次家庭聚会:一次是农历新年,他们回实兆远老家,在莫珍歪新村,与家人亲友们过春节,是一年一度令人难以忘怀的盛事。另外一次则是,选择一处度假村或在邮轮上,欢聚一起度假叙旧。(2017年11月底,姐姐团圆的儿孙们相约在巴厘岛上的家庭团聚,遇上阿贡火山爆发,特别刺激难忘,我写了“逃离巴厘岛”,纪录此次旅程,登在光华日报。)这种聚会,让他们和他们的孩子们之间的感情,更加深厚,更加亲近融洽。
更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兄弟姐妹间,对财产和金钱的处理。当一个兄弟,由于严重健康问题,遇上财务危机;另一个兄弟,因为生意上不顺利,周转不灵,他们就共同面对,拿出资金,协助处理和解决相关的问题。不但如此,父母亲留下的橡胶园,一人一份,他们也依据各自家庭的状况来处理,相对富足的兄弟就转让给比较有需要的,充分展现珍贵的手足之情。现今社会,我们经常看到,发生许多家庭纠纷,如父子反目,兄弟阋墙,为了争产而闹上公堂,甚至大打出手。像这样孔融让梨的美事,值得宣扬!
我们常说,“见舅如见娘”,我的这群外甥、外甥女,对我更是敬重有加!小时候在外公家的记忆,有三位还在我槟城家寄宿过,和我的孩子们一起成长,所以长大后也和我特别亲近。尤其在我生命中那段亲情危机里,(何只三年八个月!),他们支持我,佳节倍思亲时照顾我,陪伴我去欧洲旅游,家庭聚会里有我~~,让我平安地度过,雨过天晴,迎来另一个春天!这一切都让我感觉到,我的姐姐虽然已经不在这世上,她还透过她的子女们,时时都还在看顾我,爱护着我!
(2021年3月16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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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强不息 力争上游
2021年03月17日首版 Created on March 17, 2021
2021年03月17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March 17, 202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