── 李业霖 ──
任何杰出的历史人物,都是历史环境的产物,是那个时代和那个社会按照自己的需要而创造出来的。陈六使先生作为新、马现代史上华人社会第一线的领导人物,是历史环境造就了他,同时他也顺应历史潮流的趋势,号召人民,为了一个崇高的目标,进行历史创造。他领导群众,曾推动华社的历史巨轮向前迈进,做了一系列有益的贡献。我们对他的生平事业,性格思想,历史地位和历史功绩,都应加以发掘、研究和评价。我认为产生陈六使这个历史人物的民族和国家,都应该为他而感到自豪。
陈六使离开我们已经三十一个年头了。我记得1972年9月11日是他撤手人寰之日。噩耗传来,令人震惊。当时我在吉隆坡《星洲日报》任职,打电话给庄竹林校长(他在病中)借以了解情况。他叫我立刻飞来新加坡,向陈主席遗体告别。
唐代诗人李太白喜以大鹏自比,他临终前写下一句诗:“大鹏飞兮展八裔,中天摧兮力不济。”陈六使可说也是一只大鹏,其伟大的形像和磅礴的气魄,借用庄子的话说:“其翼若垂天之云,背负苍穹。”“搏扶摇上者九万里。”但当时已油尽灯枯,这只大鹏的翅膀变得十分沉重而且缺力,终于翼折坠地身亡。三十多年前的往事前尘,今日愀然涌上心头。为了表达对陈六使先生的怀念,我写下这篇回忆文章,以寄哀思。
生得光荣 死而无憾
南大前秘书长潘受先生赴陈宅吊唁,即席搦管写下一副挽联:
经济则成大业,教育则立大功,生可谓荣,死无憾也。
果断乃出天资,刚直乃本天性,动而得谤,名亦随之。
上联概括六使先生一身主要功业,特别指出他在商业方面的巨大成就和在教育方面的伟大建树,生得光荣,死而无憾。下联勾勒他天性果断刚直,性格决定命运。
一生做了三件事情
六使先生驰骋商场数十年,建立了自己稳固的商业王国。具体地分析,他的贡献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:
1。 1951年起,陈六使、高德根等人领导新加坡中华总商会和其他团体,多次向新加坡总督呈交备忘录和请愿,争取华侨获得公民权。1957年新加坡议会通过公民权法案,二十二万出生中国的华侨获得公民权,获得参与政治生活的权利。1959年5月30日新加坡为实现内部自治而举行大选,人民行动党获得51个选区中的43个席位,赢得大胜利,李光耀先生出任自治政府总理。人民行动党这次获得选举胜利,是与获得公民权的二十二万华文教育的新选民的支持分不开的。换句话说,陈六使争取二十二万华侨获得公民权,帮助了人民行动党夺取了政权。
2。 1954年新加坡林德宪法规定,议会候选人必须有读、听、写、讲英文的能力。陈六使等人认为这个条例不合理,争取新加坡立法议会取消这种语文限制。1956年英殖民政府正式取消语言限制的规定。使新加坡政治更趋多元化。在毁除语言限制运动中,陈六使扮演重要角色。
3。 创建南大,给新、马以至东南亚地区的华人子弟,可用华文完成大学教育的机会。南大对发展民族教育,承传中华文化,培养师资和造就社会各领域专门人才,扮演重要角色。南大虽然在1980年被摧毁了,但南大在海外华人的文化教育史上,写下了最光辉的一章。东南亚华人永远忘不了南大的创办人陈六使先生。创立一间大学是不朽的盛事。
像陈六使先生一生中能做出对当代人民和后世人有裨益的三件事情,真是不枉此生了。即使只能做出一件有益于人民的事情,也已够光荣了。六使先生做大事的指导思想,是以社会实际出发,从邦国和本民族的特别情况出发,虽然他也继承前人的经验,但他并不全部照搬。他非常仰慕陈嘉庚的为人,但他没有跟随陈嘉庚北望中原,有落叶归根的思想。他只是承传陈嘉庚兴办文化教育的美好传统。1954年,他加入英籍,矢志效忠居留地,为本地做了很多事情。但事务的发展往往走向自己的反面,他为二十二万人奔波争取公名权。而自己的公民权竟被移民的第三代人褫夺了。当时八方风雨,四面埋伏。在他似乎没有意料的情况下,厄运竟然降临他的头上。他似一只蝉儿,自管在树上高唱,竟没有回头看看后面的螳螂。
云水襟怀 民族气节
有人说六使先生具有出色的企业家素质──勤奋、进取、乐观、自信、果敢,敢于决策以及积极的处世态度(见陈良《陈六使:南洋胶业巨子、华文高教先驱》)。因为他做大事,环境复杂且险恶,不免触犯于人,所以他是当时最受嫉恨和最被误解的人,一些人尽量向他泼撤污水。在他的世界,没有古典诗歌的宁静沉郁和飞采流霞,似乎也没有浓烈的儒、释、道的痕迹。但他有云水襟怀、民族气节和果断精神,使他在困难面前不低头,顿挫面前不气馁,泰山压顶不弯腰,敢于直面人生。
我在南大学习和服务共九个年头,曾受邀前往加东丹戎禺俱乐部两次。一次是1963年初一个晚上,与陈六使讨论一篇演讲稿。他要我坐在他的身边,庄竹林校长坐在我们的对面,我们很亲切的交谈。当时他的音容笑貌,至今还浮现在我的眼前。他的右眼长着一粒红豆般的痣,说话时随着他的眼皮伸缩而动,标志着他的自信、果断、柔而不茹刚而不吐的秉性。谈到南大面对的困难,须要突破,他很坚定地说:“令伯是无惊!”他的这句短语的能量很大,反映他的无畏精神和雄伟的气魄。
云南园的黄昏是非常美丽的,最值得回忆。我们是爱唱歌的一群,爱唱《小夜曲》。天已昏暗,月沉湖底,曲已终止,一切归于沉寂,但是余音袅袅,还在耳里回响,只是人不散。
(傅文义注:2003年9月访南大校史主编李业霖学长,讨论南大校史甚欢。见此纪念文,觉得其淹没之可惜。得到作者的同意,将手抄原稿输入网页,投稿南大校友的网站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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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强不息 力争上游
2003年9月21版 Created on September 21, 2003
2003年9月21版 Last updated on September 21, 2003